Chrysos

Aimes-tu les damnes?
Dis moi, connais-tu l’irremissible?

Foe/福

旧稿,两个残片

最初与格林德沃相遇时阿不思有所察觉,正如他从未把塞壬认作宁芙。在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彼此都听见了脑内木质榫互相叠合时那般的轻微咔哒声。依斐多而言,他们的灵魂如同相连而定音的两根琴弦,声浪激起共振。可早先他们眼睛盲,用的词语哑,时日渐逝后阿不思•邓布利多方看见伫立于他们中间的双向镜。他像望天启的幻象一样望,那形影光彩辉煌,也许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多么荒诞离奇的一个造物,美丽强大,不可能存在的幽灵。他不容许他存在。他打碎那面灿烂的镜,满地玲琅反射出的光彩像是新太阳。他苦涩地咀嚼着这个比喻。他们咀嚼着对方的往日与彼此的存在如同一粒干瘪的无味果实。然而在他们脚下也始终有一根链条,它的半径曾经离得近以至于距离也无法持存,但现在,现在---太远了,他们之间隔了一道洋和半个欧洲。大海长日明明灭灭,在冥想盆里昔日的幻影之间他的眼睛转向那些曾经理智视为无用而加以摒弃的事物,风景,河流,被扭曲的阿卡狄亚(twisted Arcadia),作为过去最后的保留地,倘若一切还在那里,还仍旧在日光夜影里存有一份记忆?---然而不,永不,那些分子早已散去,融化,虽振动间永远存在,但此外就别无他物。冷杉下白昼色若溶金,冻结般的荫影,一八九九年死灭的夏如一片手掌抹出的灰烬之光;也许见到日光对世人的眼睛是太残忍了些,人啊,唯暗影里虚无不复生虚无一隅方是最初也是最终的容身之所,既为母腹,亦作尸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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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罗克罗斯撇下寒光凛然一柄利剑,荣耀原当归于敌手,而他,而他们,仍旧被许诺要在这地上持存几十个年头,并且最悲哀的是将光艳艳的荣耀,活一日便奉一日在世上,死后照旧不休。我的故友,我们生来就注定要爱永不复焉的事物,爱那种斐多里定音在一处共振的弦,狄俄尼索斯的人又落回白昼里大醉的泪。一切死如草木欣欣向荣,让人疑心它们是否本无一日鲜活。格林德沃在高塔中的晚年正是由激越的疯狂转入沉郁的静默,然而那疯狂有其悲怆,沉默有其无望。因而人们也猜想这疯狂是他早年,甚至早在出世以前血缘里受的封赏。早时他所蔑视的一类书本竟成为他晚年排解时间的工具,这时日给所不能实践的魔法古籍无疑是一种更大的讥讽,更提醒了他所受的刑罚…所以他读文学作品和理论著作,尽管怀着很深的怒火。无从知道他在奥古斯特·勒庞及托克维尔那里是否找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思考,又于后人无尽的拆解、驳斥和批评中有无反省,但毫无疑问的是非理性属于他,罪恶却归于旁人…他失去了自由,但却获得了无限膨胀的想象,言语在那光怪陆离、时时长新而永不停歇的形影前只能噤声侧立,一本福楼拜《圣安东尼的诱惑》摊在地上,最后的几页被撕扯开来,被福尔马林泡过的内脏那样散落一地。没人知道他的头脑在那些日子里如何燃烧。那不是一种常被加在学者们头上的赞誉,称他们灼尽生命穷其求索,那些思绪是森林里随风播撒的野火,白昼与夜永无安宁。格林德沃自有其奇迹:他最后年月里尽管现出疯狂,那却远非是病理学可以描绘的景象,更不是咒语可以纡解———再说高塔内的访客又哪个较他深谙魔法最阴暗也最光明,可以最丑恶也可以最荣誉的一切内里?那只能是智慧之树的高木作了愚人船的长梁,而旅客借此访遍古典混沌未明的大海。狂躁不息的水面上,塞壬数千年如一日歌唱着,向被诱惑者许诺着大地上的知识。一千个伊卡洛斯的坠亡比太阳更明亮。漂流者什么时候才会回到岸边?———也许永远不会,也许就是明天,而明天就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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